心理学家Suniya S. Luthar多年研究发现,越来越多来自中产家庭的孩子罹患抑郁和焦虑症,他们出现酗酒吸烟、毒品滥用、饮食紊乱(暴食症&厌食症)、自残行为,以及偷窃、欺诈等违规行为的几率,比全美平均水平高出两倍。
尤其在青春期阶段,这些孩子的问题会呈现爆发式增长。可以说,这一代家庭富有、父母高知的年轻孩子们,比过去的几代更为脆弱。
在调查中,这些出现问题的孩子,绝大多数都来自高学历高收入的白人双亲家庭。
他们的目标都是国内屈指可数的名校,平日的时间都被各种竞赛、训练和社交活动占据一空。父母则见缝插针地带孩子奔赴于五花八门的课外班,在车上吃饭小睡成了孩子的家常便饭。
一般来说,父母高学历、高收入、非单亲等社会经济地位高的指标,以及父母高参与度下的爱好培训、社交锻炼等活动,都是经济学家和教育学家眼中,对孩子未来成就大为利好的因素。
可为什么这些中产家庭手中的好牌,却会把孩子打成抑郁的问题少年呢?
这也是问题发现者Luthar教授心中的疑虑,通过她数十年对此问题的探究,答案显而易见——焦虑的中产父母施加的高度压力、对孩子的高要求,还有伴随而来的批评、责骂等负面反馈,也因为父母舍弃个人生活围着孩子一个人转,让他们感觉自己负担了过多的爱。
在Luthar教授的访谈中,一位高中生如实回答:“我得到了最好最贵的SAT培训,所以我必须考到2300分以上;我的萨克斯私教几乎每天都来,我也练得非常辛苦,所以我必须在乐队中获得第一乐手的位置,他们给我的关注已经到了我无法承受的程度”。
这些孩子从小享受最好的教育资源,也就承担最高的成就期待,以及相应而来的最大程度压力。过度教育,到了失去自我生活的地步,实际上是对孩子能力的不信任;总想全权料理孩子成年后的生活,其实也是因为父母自己的控制欲。
很多从小备受父母压力的孩子们,就非常容易在刚进入初中阶段,也就是13岁时开始出现情绪和行为问题。因为从青少年心理、生理发展的角度来说,这个年龄的孩子会开始严肃地思考人生的长期目标,他们的大脑也慢慢开始形成抽象思维。也正如所有青春期孩子的父母能够感知到的一样,他们开始追求外界认同、有极强的自我意识,也更为关注身边的同龄人,并逐渐意识到社交圈中传导开来的“同辈压力”(Peer pressure,也叫同侪压力)。
同时,父母此时的批评容易使孩子发展出负面的自我认同,并促使他们对自己要求过高,从此难以对自己满意。他们的情绪找不到宣泄口,就会出现抑郁先兆,或者以偷窃、欺骗等不良行为缓解精神压力。
重视教育的中产家长们,虽然会尽可能多陪伴孩子,也会注意对孩子温柔相待,但这种积极举措,其实并无法将孩子承受的压力和批评一笔勾销。
另外,焦虑的中产家长还可能会在不经意间,将孩子培养成“精致的利己主义者”。
从青春期开始,很多从小生活富足的孩子就会慢慢意识到金钱的力量。从小目睹父母为自己买这买那,并要求自己考取名校、获得工作、换得物质,他们会渐渐相信,人生的终极幸福,就是一条通往金钱的单行线。
这些孩子明白,为了让自己成为和父母一样,或者超越父母的有钱人,就要先进入一所声望高的名校,再去做一些事情让自己的简历光鲜又好看。
所以他们会追逐一些看起来“很有用”的事情,拓展“很有用”的人脉,进入“很有用”的圈子,也就是成为国内外教授痛心疾首的“精致的利己主义者”。
他们被父母期望和自我要求赶着往前跑,以至于常常忘了自己为什么而跑。
很多对文学、物理、艺术或考古有非凡兴趣的孩子,在填报高考志愿的时候,可能都会因为与父母的分歧而产生矛盾,因为父母会认为,既然分数足够,为什么不去商学院、法学院这些出路更好的地方呢?兴趣是什么?
上一代需要有足够的风险抵御能力,才能保证孩子追逐看起来“很无用”的兴趣同时,还能拥有不错的生活水平。
当社会讨伐名校将学生培养成缺乏情怀的“精致利己主义者”时,家长其实也应该思考——当我们迫切希望孩子进入名校、成为人生赢家时,是不是也在潜移默化间传达了成人社会中功利的价值观呢?